几道黑影似闪电窜过宫巷,直往如磐般夜色深处钻去,而后片刻,凌不疑快步走出,身后副将兄弟如影随形。途径城阳侯府外,梁邱起思及坊间近来流言,全都不利于凌不疑与城阳侯之间的父子关系,编排其罪状不可数尽。
但是凌不疑未曾在意,毕竟他早已习惯,反倒是皇上意欲暂缓调查,足以说明军械案背后牵涉众多。属下都知“偷换军械”乃是凌不疑心中多年芒刺,所以回想当日李管妇多番阻拦之蹊跷,便委派梁邱起和梁邱飞暗中监视。
怎知程少商命人送来包裹,里面除了草环以外,还有一件破旧绸布。根据程少商提供的线索,凌不疑带人去查葛氏布庄,果然在账本上发现董舅爷投本八万钱,足以说明对方赃款来源。
如今董舅爷贪墨军械,证据确凿,程老太心急如焚,便与葛氏等人商量应对之策。程老太娘家姓董,当年天下大乱之时,董家仅剩她与幼弟熬到程始发迹,从此董舅爷依附着程家过活。
二房葛氏认定是程少商狠心报复,由此遭到大房夫妇反驳,程始护女心切,又碍于母亲哭闹不停,令他左右为难。一番争执过后,程老太听不下去,呵斥众人出去。
葛氏以团聚为由,故意安排程始和萧元漪住在偏房,实则是想霸占主房。萧元漪平目而去,嘴上答应住在偏房,可气场甚是慑人,吓得葛氏后知后觉对方不可小觑。
为能继续故作虚弱模样,程少商趁人不备涂抹蜜糖,看似气血亏虚,更加弱不禁风。程始心疼看着女儿,反倒是萧元漪发现程少商嘴角的异样,不动声色地给她盖好被子,并且将莲房叫到门外询问情况。
在莲房的讲述下,夫妇二人才知程少商不受待见,时常送往乡下庄子,非但缺衣少粮,就连生病也都无人照料。而这一切都源于葛氏嫁入程家数十年,始终生不出子嗣,便想着收养娘家十岁的侄子幺哥,怎知幺哥栽赃陷害程少商,使她背上顽劣名声,也便有了之后发生的事情。
萧元漪细致询问事实经过,基本断定程少商在这里面并非全然无辜,包括今日的突然昏厥,乃是伤及脾胃所致,可见其确实毫无教养女娘的习性。程少商听着外面的交谈声,心里百般滋味,本以为父母回来能够过着自由自在的日子,现在看来恐怕异想天开。
尽管良药苦口利于病,但是程少商并无大碍,对于每日送入房中的苦药,实在是难以下咽。此时程少商听到门外有动静,立马装作虚弱躺在床上,门帘掀起间带入一股微微寒气,程始和萧元漪只带了青苁进屋而来。
刚才还在絮叨着药里添了多少稀罕材料的莲房,立马将手中药碗拿开,扶着程少商起来,双臂作揖行礼。程始瞧着女儿比昨日精神好多,心里也跟着高兴,乐呵呵地坐到榻上,偏偏是萧元漪一再坚持,程少商不得已咽了几口汤药。
一家人正说着闲话,还不待程少商彻底喝完药,只听远处传来一阵既尖利又粗犷的老妇人哭诉,前声带些凄惨哀婉,紧接又转为愤慨,尾声足足延续了七八秒之久,竟未停顿。程始没有办法,索性带着夫人去了前院。
眼看着程老太哭天喊地,寻死觅活,整个人颇为狼狈,程少商知晓好戏正式开场,便和莲房躲在凭栏处窥探程家母子斗法。虽然程始心地善良,但他绝不会纵容包庇董舅爷,索性瘫坐在地虎目含泪,先是哭诉自己的不易,紧接又扬言将所有钱财交于舅娘。
果然知母莫若子,程始充分拿捏了程老太的七寸,令她一夕所谋不得逞,闹剧草草收场。程少商看的津津有味,未曾留意到身后的萧元漪,直到萧元漪突然出声,斥责她以后不许掺和大人的事情。
自从董舅爷入狱之后,整日听着不绝于耳的惨叫,宛如惊弓之鸟,吓得战战兢兢,不得已招供全部。程始在萧元漪的建议下,寻来程老太的知己姐妹胡媪,当场控诉朝中贪腐严重,偷换兵器导致将士死伤惨重。
程老太看着儿子身上刀痕累累,终于晓以利害,明白董舅爷所做恶行会危及程氏一族。在亲弟弟与全家的兴衰荣辱之间,程老太毅然决然地选择大义灭亲,正巧董舅娘还妄想让程始为丈夫定罪,气得程老太下令将她赶出府去。
此时尘埃落定,程少商在背地里揣摩萧元漪,觉得她绝非表面看似跪拜软语之人。本来萧元漪是带着仗尺要给女儿量身裁衣,可是听到程少商的这番话,一气之下动了家法,责令她禁足在屋内不许出门。
程始安抚好程老太回到房里,发现夫人唉声叹气,询问后才知与女儿有关。当初萧元漪觉得儿郎应当严厉教养,否则入仕之后稍有不慎牵连全族,可是看到程少商惹事的本领,后悔将其留在府内,所以下定决心要好好教导,不可一错再错,误了对方终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