最终,顾山山被救起,他长久地昏迷。一家人一直守在他的身边。七天后,顾山山醒来,他保住了性命,但脑部受到剧烈的震荡,——他痴呆了。站在病床前的大人们都说不出一句话……他们发现小保姆秀子离开家走了,大家给过她的礼物,整整齐齐地摆着,留了下来。一个月后,顾家的人都辞职了,顾家的房子门口,贴出了“出售”的牌子。宜城的人们,从此再也没有看到这家人…… 五年以后。上海。金茂大厦。大年三十,顾氏商贸忙碌的生意导致大家还在加班。中午,顾氏商贸执行总裁顾天,接到美国方面发来的下个月的定单,他安排完了出关方面的问题,与苏州方面的出货联系,确认无误,今天的工作暂告一段落。 秘书放下和苏州方面的电话。——顾氏商贸的员工一直都很奇怪,自己所属的顾氏商贸与苏州的刺绣厂、及美国的销售公司同属于“顾氏集团”,但三个分公司老总从来都不见面,交流只存在于电话和邮件。员工们都在打赌,这是怎么回事儿。秘书向顾天套口风,没想到,被一向和蔼的顾天训斥。 柳晴美出现在门口,转着手里的宝时捷车钥匙。顾天告诉秘书,下午要出去办事。上海近郊墓园,顾天看着自己母亲的新迁到这里的墓地。一辆高级轿车驶过来停下,下来了苍老的顾中先,还有江萍,她披着讲究的披肩,推着个轮椅,轮椅上是呆呆的顾山山。他们走过来,静静地立在墓前。 又一辆轿车到了,下来了顾心、刘长厚夫妇。他们与三年前的土气判若两人,二人歉意地对顾天笑一下:“沪宁高速大堵车,所以迟了。”大家垂首站在墓前。顾氏集团的三个分公司都到了。是的,他们现在,与其说是一个家庭,不如说是顾氏集团。《双禽图》并没有出售,他们以两千五百万人民币的价格抵押给了那个香港富商,每年百分之十五的利息,在顾家有能力时赎回。当然,香港人从来也不相信他们有一天会有能力赎回。其中一千万转到顾山山名下,由律师行管理,作为顾山山治病的基金。其他的钱成立了顾氏集团。 顾氏集团投入资金开发了柳晴美家传的云锦刺绣,将之历代相传的手工工序,变成工业生产。从此,在苏州的云锦刺绣厂,由顾心和刘长厚负责;在上海的顾氏商贸,由顾天和柳晴美负责;而顾中先、江萍移居美国旧金山,设立了海外的中国云锦刺绣行,面向北美地区的销售,由江萍负责。他们还带去了顾山山,在美国的医院治疗。顾氏集团的三个分公司,开创并涵盖了苏州云锦刺绣的整个生产和销售,增值迅速,现在,集团的钱是他们从前做梦也想不到得多……一个传统中国的家庭,变成了一种新的“家庭”,以新的纽带联系在一起。 他们全都实现了本片开始时的理想,只有老爷子的理想除外。 祭奠完毕,大家并不说话,准备分别上车离去。柳晴美鼓励地推推顾天。“我说——”顾天说话了,大家都停下来,并不回头。顾天接着说:“年三十的,一起晚饭吧……”大家都没有声音。“我找到一家馆子……”顾天地眼里有泪花闪烁:“那馆子做得‘蛋饺’,和小时候母亲做得一模一样……,还有,江姨你喜欢吃的霉菜干……”顾老爷子颤抖地慢慢回头,看着自己的儿子……顾心一顿,停下脚步。而远方夕阳,正在飞快地落下去…… 饭馆,大家静静地团团而坐,只有火锅中的汤在汩汩作响,一切都象影片开始吃饭时一样,但谁也没有说话。顾天:“前些天,我去香港出差,和那个香港人联系了,画可以买回,五年的利息,快两千万。”顾中先看看江萍,他的头发早就全白了,面孔苍白而疲惫。顾中先苍老而缓慢的声音道:“我出。”顾心看看父亲,坚定地说:“我也出。”——几年时间,她已经成了一个干练的事业女性。顾天微笑了:“我也出。”顾中先缓缓点头:“好,一家三分之一,股权也是三分之一。”顾天:“还是放在父亲您那边吧。” 顾中先沉吟:“既然宜城老宅一直没卖,把画放在那儿,开一个公共博物馆吧。”大家点头不语。 许久。顾天声音微微颤抖,说出了许久以来没有说出的话:“爸,我让您失望了……”顾中先抬手止住,露出了很久以来的第一次微笑,道:“不,你们一时的迷失不算大恶,只是因为时代在变化。——我已经原谅了你,你们所有的人,你们还是我的好儿女,好妻子,所以,我们今天还在一起。” 顾中先慢慢地说:“……我也快去了,我说开个博物馆,只是希望,我死之后,还有人能知道,宜城曾经有个顾家,明末自安徽迁入,四百年来,诗书训家,出过九个状元,四任巡抚,开授三十二个顾氏书馆,上奉天子,下授黎民,言训有度,古风悠长……” 顾中先的声音越来越低,几乎听不清了。 许久没有声音。江萍过去,轻抚老人脸庞,没有反应。老人太累了,已经安然去世。 细细的泪水从江萍的眼角无声地溢出,她轻轻地把衣服披在老人身上,好像他只是睡着了一样。顾天和顾心早已泪流满面…… 从饭馆外面,透过玻璃窗,我们可以看见,寒冷的冬夜,一家人围着火锅团团而坐,画面温暖而祥和,象幅员辽阔的中国土地上的无数个中国家庭一样,象历朝历代的无数个普通中国家庭一样……